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州议员的烟斗

 

1992 年初,我在欧洲工作时,应德国汉堡市州长的邀请,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宴会。邀请函上注明「Lounge Suit」。还好不是「White Tie」或是「Formal Tie」,因为我没有那些行头。

获邀的多是外国在汉堡的工商业界人士,陪客则是州或是市府官员和州议员。席设在巴洛克式市政厅地下室的大餐厅。宾客共约百余人,全套的西餐伺候。

一到宴会厅门口,就有侍者手捧雪利酒、鸡尾酒的餐前酒盘迎宾,阵仗挺吓人的。依照座次表落座后,和同行的同事分座居之,更是心慌。望着桌上成排不下有七八套刀叉,开始复习左叉右刀、左吃右喝、由外而内、换菜漱口的无上心法。前方摆着一排高矮胖瘦四只酒杯外加一杯白水,心想这餐饭吃下来,要是没有醉瘫在餐桌下打鼾,就算是为国争光了。再注意到前面有三支小刀,顿时傻眼。一只用来刷奶油涂果酱,其它的干啥用?

坐在对面的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州议员显然看到了我的窘境。说:「你清楚这些是要做什么用吗?古时候,我们如果认为食物不好吃或是酒不够多的话,是用这些刀子射主人的。现在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这样做了。」哈!这下可好。落座附近的人开始正经八百的讨论,该射主人的什么部位,方不失国际礼仪,因为州长是位女士。那这些叉子是用来叉邻座的人乱摸乱动的手罗?!一位日本人更绝,他问:可以用刀切下他的手指吗?!大伙儿开始请他教授忍者用刀的手法。坐在我右侧的,是市税务局官员。我们拿他当示范品。他一直嚷说:「怎么又是我?我已经答应今天不谈公事了!」不管,我们仍要他不时站起来,拿刀在他身上比划着。

这顿饭看来是很愉快了,不用紧张。我不由得挺起脊梁,像是个站在手术台前的外科医生。管他送上鱼虾螃蟹、毒蛇猛兽,我保证让它们骨肉分离,盘净杯干。

用完甜点心后,气氛更是轻松。只见老州议员从身上掏出烟斗,取出 Erinmore Flake 烟盒,盒面烤漆斑剥,显然用之有年。里面装的居然是墨黑的烟草,又是个同好。这烟斗是个极为便宜的粗糙廉价品;而且又黑又小,跟老议员高大清瘦的身躯,完全不成比例!怎么一位仙风道骨的浊世君子,会在大庭广众前,用这么一只荐了的小罗卜干享福呢?这下我可受不了,想要窃笑又有失礼仪,所以干脆开口问他是怎一回事?

他说:「Ya, can not help. This one is for short time blasting … And, as you know, this one is bigger than that one after all.」说时,他头低下,眼睛看着他椅子的方位。这下可更不行了,附近的人都喷出了爆笑,有人还几乎摔下椅子去。大伙儿又开始正经八百的讨论,还有人取出酒瓶塞做比较。

人生有聚,可是这次难散。用完餐后酒,餐会结束后,一行八九人转换到隔街角的小酒吧,继续刚才的气氛。希望明天永远不要到来。

 

Stein

 

 

 

特别鸣谢 Stein 兄惠赐美文,本文版权所有:Ste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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